酒楼里空空无人,酒楼外争执连天。

倒也不妨碍店小二干事,在外面唇枪舌战的片刻,荤素两盘小菜已经上了桌,又问。

“菜上了,你们爹娘呢?”

“这菜,我怎么瞧着不新鲜。”肖瀚将一盘子青菜往前推了推,“咱们府上正忙,我家叔叔姨姨在府中管事走不开身,特意叫我们几个帮忙到酒楼尝菜。你们买的鱼有问题,怎么青菜也是焉头巴脑的?”

店小二皱眉,有些为难的看着几个孩子。

“小的倒是听说过有钱人家府中的管事来尝菜,但还是第一次见有管事孩子过来代为尝菜的,你们都在谁家伺候?”

“我姨姨姓孙,伺候的是这镇上管事的。”宋楚烟答。

账房闻声而来,见店小二还有些茫然,直接一拍他的脑袋。

“咱这镇子上有几个姓孙的!还有谁家里,事忙抽不开身,只找几个娃娃来试菜,你还没想明白!”

“钱、钱家!?”

店小二恍然大悟,忙跟她们道歉。

肖瀚在桌子下给宋楚烟竖大拇指,面上,对菜色挑挑拣拣,又做出愁容满面的样子。

“孙姨还说让我看看厨房干不干净,但你们这菜都不新鲜……不然我还是换一家吧。”

一听说钱家管事的侄子侄女要走,店小二赶紧来拦。

“诶!别介呀,厨房随便看,菜新不新鲜,我带你瞧瞧不就知道了么!”

“那我去看看,也好给我孙姨交差。”

“我给你带路。”

店小二忙指路,眼底却满是戏谑——一个小娃娃,岂不是轻易就能哄骗了去。

宋楚烟和沈奕川都看得真切,正想说话,门口就传来酒楼管事的怒吼。

“各位可都看清楚了!这名册账册上,可没有这些渔村贱民们的字迹和手指印!

今天早上收货的,是我高二的侄子。看在渔村的人辛苦一日一夜赶集,才说把货留下来慢慢看,好让他们好早点休息……没成想,他们给的鱼,肚子里头都是石头!

我说退货,他们不肯,还吓跑了我们酒楼里所有的客人!我们四海酒楼也是老招牌了,自然不能吞下这口闷气,这才闹到街上,还请各位街坊四邻看看,不是我们四海酒楼做死鱼,是这些渔民不道义!”

管事说得声泪俱下。

渔村等人一时说不出话,方汉气红了一张脸,只能问早上送货的是谁,这鱼是怎么收的,好跟酒楼管事一一盘清楚。

围观的人们却丝毫不买单。

“四海酒楼虽然生意不比以前,但做菜都是真材实料,我信他们。”

“渔村以前就出过惯偷,挂了悬赏。只怕村里都是一窝不干净的,怪不得敢动手脚。”

“你们渔村的人还真是丧尽天良!吃不到我们丰铜镇的矿脉钱财,就变着法的偷工减料,想从我们兜里掏钱呀!”

骂声越来越大。

账房算盘也不打了,兴致高昂的往外看。

宋楚烟见事情不妙,手肘轻轻一碰沈奕川,自己顺着椅子下来,走到柜台跟前:“账房先生,我孙姨还让我问件事情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孙姨说家里的主人生了病,要请大师到跟前。但好像有什么贵客要登门,家里腾不出屋子,叫我们也过来看看屋子,要是你们这吃住都能解决了,我和哥哥们也不用跑下家了。”

宋楚烟长得乖巧可爱,说话虽快,嗓音却软绵绵的,叫长辈们总是心生怜爱。

而钱家最近的事儿,人尽皆知。

账房想着,说不定钱家是准备在家招待县令等人,再将为自己生病祈福的大师送到外面来住。几个小孩嫌走得累,索性吃住一起问了。

钱家的生意,绝不是小钱。

账房急着赚钱,也不听热闹了,自顾自就要带着她上楼看客房。

账房一走,管事吵架,厅堂里仅剩的两个跑堂闲的没事,趴窗户嗑瓜子听热闹,都不看里头。

楼梯上,宋楚烟对沈奕川比手势。

沈奕川猫着身子,钻进柜台里,听着外面还在喊名册账册什么的,手疾眼快的从厚厚一叠纸下,翻出另外一套名册和账册,他往后一翻。

“方明朗,红手印,这不是有么。”

说完。

他忽的抬起头,似乎明白了什么,将册子往腰间一别,摸出柜台。

后院的肖瀚装模作样看了一圈,带着店小二回来,看见沈奕川的手势就知道事成了,赶紧喊:“妹妹,看完了。”

“来啦,我这也看完了。”

宋楚烟从楼梯上跑下来。

三人对了个眼,将两个小菜打包进油纸包,旋身就往外走。

方明朗正指着高二骂。

“去你娘的酒楼管事!老子早上明明白白是在你跟前送的货,白纸黑字红指印,你们酒楼的人都还在呢!扭脸就说没有,要不要脸!”

“冷静些,咱以后还要来镇子上做生意的呢。”

赵幺儿在后面拽着他。

两人正拉扯,就见宋楚烟和两个哥哥从酒楼里出来。

赵幺儿先是动作一顿,随后就叉着腰对宋楚烟招手:“你们几个娃娃,没看见我们正在和酒楼的人吵架,咋还到别人家的地盘里头待着!赶紧回来!”

“赵姨——”

宋楚烟喊得甜甜,哒哒跑下台阶,直接扑进赵幺儿的怀里。

看热闹的账房和店小二睁大眼睛——这三个娃娃不是钱家的人吗!怎么突然就成了渔村的人!

高二也看见这动静,见两个七八岁的男孩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,他直接拽住沈奕川。

“小子!你们渔村的人我不是都赶出去了吗?你怎么还在我们四海酒楼?是不是想偷东西!?”

沈奕川被扣着肩膀也不怕,随手一扔,账册名册稳稳当当的落进肖瀚的怀里。

宋楚烟笑:“赵姨,方爷爷,我们去给你们找证据啦。”

肖瀚站在两方人马正中间,哗啦一下将两本册子摊在两条手臂上,目光一扫,竟是被气笑。

“怪了,你们刚才拿出两本册子,怎么我手里又有一本账册和名册?难不成,你们一个酒楼,两套账目?”

他说话间,将其中一本举起来,“我看这账册,分明写着方明朗三个字,指印也在。怎么到了你们嘴里,就成了没手印、没证据?”

有路人过去看,见那账册前面都满满当当,后面赫然有个红指印。

“真有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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