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幽攥拳,积郁了很久的心事仿佛在此刻倾泻而出,“皇上,主子为了那南晚烟付出太多,但他从不开口,旁人不知道。”
“可您是他的兄长,难道还不了解主子的为人吗,他曾经为了天胜,在大夏蛰伏十几年,孤立无援危险重重,主子从未抱怨过一句,一心只盼着天胜、盼着皇上能够实现霸业。”
“何况几个月前,是主子拼死拼活将九皇子从大夏带回来的,无论是念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,还是念在他对九皇子的恩情上,属下都求您,成全了主子和南晚烟!”
辛幽所言,皆是发自肺腑。
秦啸如何不知,只是面对亲弟弟和亲儿子,他的确很难抉择。
他看着辛幽,话却是对秦隐渊说的,“朕明白你想说的,可如今这局面,你要朕怎么做!”
“倘若这个女人不是南晚烟那还好说,可偏偏就是她,如果朕答应了你和崇凛,那岂不是将朕的儿媳赐给了崇凛,当朕的弟媳?”
“溯儿对她的感情朕也看在眼里,若朕真这么做了,他迟早有一天会爆发,到时候,朕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抢了自己的皇婶当妻子,最后跟他的皇叔决裂吗?!”
话落,秦隐渊在软垫上剧烈地咳嗽起来,辛幽和秦啸顿时无比紧张,齐刷刷朝他看去。
秦隐渊咳嗽了好一会儿,还不停有黑血从唇边溢出,本就惨白的俊脸变得愈发病态,被冷汗浸湿的碎发贴在脸上,着实令人心疼。
见状,秦啸心里气急参半,一股气憋在胸口发泄不出,“好端端的人,如今被折磨成这副模样,却还不愿意放手,乱套了,简直乱套了!”
“朕原以为你作为长辈,至少不会像溯儿一样胡来,现在可倒好,大事朕都来不及管,就被这一堆小事儿闹得糟心。”
“因为一个女人顾此失彼,你们二人,简直太让朕失望了!”
秦隐渊抿唇,抬眸看向秦啸,“是臣弟不该,让皇兄失望了。”
“但眼下她的身份不能暴露,她只能是阎溯的皇婶,臣弟的妻子,孟芊芊,还请皇兄多多担待。”
南晚烟的身份如果暴露,那整个天胜的局面几乎就控不住了,肯定会有大臣联名上奏,将南晚烟抓起来当俘虏处理,逼西野和大夏停战的。
好是好,也是最有利的做法,但南晚烟不会答应的,她可能真的去寻死。
秦啸的眉头皱成川字,依旧没有松口。
秦隐渊仿佛看穿他的心事,不紧不慢道,“而且皇兄如果担忧前线战事,臣弟也可以带兵打仗,完全能胜任统领一职。”
“所以就算阎溯拒绝出征,也不会影响分毫。”
秦啸越听越气,闷闷地瞪着他,“你去带兵打仗?拉倒吧!”
“你瞧瞧你这身子都虚弱成什么样了,别跟朕说这些有的没的,赶紧回府好好休息,此事,再容朕考虑考虑。”
秦啸的话说到这份上,秦隐渊也没再反驳,他起身,辛幽立马上前扶他。
“既然如此,臣弟希望皇兄能够好好考虑。”
“今日就不打扰皇兄了,臣弟告退。”
他语气淡淡的,漆黑的眼底翻涌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。
秦啸看着秦隐渊离开的背影,总觉得跟他印象里的秦隐渊有些不同。
从前提到南晚烟的事,秦隐渊往往会十分激动,可今日自己的妻子差点被抢了,他居然还能处变不惊。
这种平静,反倒让人觉得他的怒火深压在心底,不知何时会暴走,令人毛骨悚然……
吴公公这时走进书房,“皇上,您当真要答应崇凛王的请求吗?”
秦啸狭眸,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戾气,不答而是道:“朕现在只是后悔之前心软,没有杀了那‘孟芊芊’,这才导致现在叔侄二人为了她,把整个皇宫搞得乌烟瘴气。”
吴公公,“那您现在,还打算除了孟芊芊不成?”
“蠢货!”秦啸不悦地剜着他,“现在除了她,没人能解崇凛的毒,她自然还不能死。”
“你去叫人,将南晚烟从牢里押出来,带到朕面前,朕倒要看看,这女人究竟有什么本事!”
虽然秦隐渊没说,但他猜得出来,中毒的事情肯定跟南晚烟有关系。
此女不仅敢给他的亲弟弟下毒,还能让他的亲儿子为了她奋不顾身,连家国和命都不要了……
吴公公眼神一闪,忙答应道,“老奴明白!”
阴冷潮湿的大牢里,南晚烟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,心忽然提了起来。
她的哑穴还被封着,说不出话,方才被押过来的路上只能拼命挣扎,结果还是无济于事。
也不知道顾墨寒怎么样了,但愿秦啸能看在他们父子的情分上,不要真的罚他五十鞭才好。
思索间,她听到“咔哒”一声,牢门的铁锁被人打开。
南晚烟抬头,借着昏暗的光线,她只能瞧见一袭高大挺阔的身影,辨不清来人的五官。
“公主。”
秦隐渊低哑隐忍的嗓音倏地响起,南晚烟浑身宛若灌注进霜雪,本能地往后缩,满眼戒备。
秦隐渊蹲下身,苍白虚弱的俊脸出现在南晚烟视线里。
他细长的狐狸眼里噙着平时没有的沉稳和平静,在发黑的光影中,竟显得有些落寞怅然。
南晚烟看着他朝自己伸出手,紧闭上眼闪躲,表情很是恨怒厌恶。
秦隐渊的手指在半空颤了颤也没停,在她的身上快速点了两下,随后用力捏着她的下颌。
“公主为何要躲,我不过是想帮你解穴罢了。”
男人笑着,好看的狐狸眼弯起来,眼下的青紫痕迹愈发明显。
南晚烟顿时觉得毛骨悚然,但下一秒,她充血的喉咙松了松,竟然真的能开口了。
“程书远,你这个王八蛋!”
她红着眼眶,甩开男人的手,扬手给了他一巴掌,眼底充斥着对秦隐渊的恨意和恼怒。
“拆散别人,你就这么开心吗?!”
秦隐渊的脸一下就浮现了几个指印,却半点没恼,笑眯眯的看着他,语气轻得不像话,“公主别急着生气,我们还没好好说说,今日发生的事情。”
南晚烟微怔,说实话,她想过很多程书远知道她离开后的反应,但现在男人如此平静,反倒是她没猜到的。
这厮又在打什么主意?
她皱眉,语气冷冽,“我知道你生气,你想说什么就直说。”
秦隐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,心口蓦然有些疼。
他强撑着没表现出来,狐狸眼中寒芒闪烁。
“我算到了一切,却独独没考虑过,公主竟然早有预谋,就连我的伤口,都在你的算计之中。”
南晚烟冷笑,“彼此彼此。”
“这几日你对我的监视和约束,不也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么。”
秦隐渊咽下喉咙里的腥甜,忽然笑意颓然,垂下的眼睫在脸上覆了层阴影。
“如果我是公主,我会直接在敌人的伤口上用剧毒,敌人死了,岂不是更方便行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