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的天气不错,突兀响起的天气预报,甜美的女声预告接下来两小时多云,但今日有雨,提醒大家注意接下来的预报。
祝平安此刻是激动的,他听到接下来两小时无雨,就急匆匆出门,想第一时间将新获得的信息分享给小池,恰好他出门不远,就遇着小池带着果子来找他,祝平安按捺不住欢喜,连果子都顾不上吃,拉着他回到山神庙,抵紧了庙门,这才将野姥姥的故事和盘托出。
即使是煞气与煞力这种秘密,他都没有丝毫隐瞒。
——反正野姥姥也没说不能对外讲。
小池是他最信任的人。
或者说,朋友。
还是回到小池所说最初的那句话。
“眼见为实。”
祝平安看到了野姥姥的能耐,才相信这种事真的存在。
他给小池看小广纸人的残片,当然这时候这纸片已经与小广毫无关系,在交代完给父母的遗言之后,它心愿已了,自愿魂飞魄散,不愿在苟全于世,继续受煞气的折磨。
野姥姥与祝平安都明白它的痛苦,最终还是答应了它。
“父亲,母亲,孩儿不孝,让你们白发人送黑发人。我知道我这一走,就算是说再多也于事无补,我已经是罪孽深重,难报亲恩。不过天有不测风云,尤其是活在这种地方这种时代,我们都已经做好了突然死亡的心理准备。”
“我只希望我走之后,父亲母亲能够康健生活,早日把孩儿忘了,或许还能过几年安乐日子,早早晚晚并不重要,只要得心之平静,吾愿已足。”
“来世相见,愿不复乱世。”
这是小广最后说的一段话,它不敢直接说给父母,而是选择了让人转告。
祝平安一字一句清晰记得。
小池听的眼圈泛红,最后捧着那张残纸哭得稀里哗啦。
小广的愿望几乎称得上卑微,在这个时代,没有什么梦想可以实现,能够平稳安详地多活一天就是赚到。
他一直所想,也不过就是如此,根本不敢有更高的愿望。
当一个人连幻想都不敢的时候,可想而知现实已经到了什么样严苛的地步。
“这话我马上去告诉小广的父母。”
小池哭完了,擦擦眼泪,眼睛像被洗过的,更亮了。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,根本没打算等着,拔腿就要往外飞奔。
祝平安急忙拉住他:“你这么去,他们会相信你嘛?”
小池点头:“会相信。”
惨烈的现实中,人们已经近乎失去了一切,他们剩下的财富,就是信任而已。
小广死去之后,他们对小池就如同他们的孩子一样,除了不收留他在家以外,时常对他有所关心。
小池不会撒谎,他必然是传达真正的小广遗言,而这遗言,做父母的也是一听就明白,根本不需要怀疑。
祝平安叹息着松开了手。
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人性,或许这时代比他所见的任何时候都残酷诡异,但人类只要不失去希望与信任,就不会走到绝路。
尽管艰难,仍然有破局之道。
祝平安握紧了手中的纸人,感觉到冰凉柔腻的纸面传来一股汹涌的暖意,他似乎能够感觉到这东西开始与自己血脉相连。
这是煞力沟通的前兆吗?
祝平安不敢确定,他松开手,纸人直立于桌面上,一动不动。
“看来还没成功。”他也没指望这么快就能成功,一切循序渐进,反倒令人安心,像昨天那种忽然听到声音,才警示着异常,他决定下午找个机会,再去请教一下野姥姥。
今天是祝平安穿越到平安镇第二个轮回的第十五天,也是他最欢喜的一天。
他总算是浅浅接触到了这世界的本质。
这对于祝平安来说最关键。
这将是他理解整个世界的一个重要基点。
也许野姥姥能教授他超自然力量的运用,这简直是天胡一般的开局,比之一周目悲催的突然死亡,那可是好得太多了。
在修炼的过程中可以去请教老师,更是比他需要发掘的金手指更重要。
祝平安从佛像肚子里掏出账簿,看着自己之前记下的点点滴滴,大多后面都带着悲催绝望的疑问,直到现在,搞清楚了煞力,他觉得自己要时来运转了。
至少算是进入正式的发展流程。
日后学成手艺,还能帮野姥姥查清当年真相,报答小池,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。
临近午时,小池转告完小广父母回来补觉,祝平安也该回去吃饭了,他兴冲冲地将账簿放好,与小池告别,离开山神庙,路过镇公所,跨过三桥,脚步匆匆赶往纸扎店。
可当他踏足拱桥顶的时候,忽然听到一声震天巨响。
像是爆竹,也像是雷鸣。
不会是要下雨吧?祝平安心头首先浮现的是这个不妙的想法,立刻抬头看天,因为刚才预报提醒接下来两小时可能有雨,东边有乌云,但头顶还有几丝阳光。
接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,更加不妙。
是野姥姥的纸扎店,蓬然腾起一股烈焰。
“不好了!走水了!”
火灾突至,那些麻木看天的人们,忽然成团的从各种角落冒出,发出喧嚣大叫,却没有一个人提着水去救火,全都慌里慌张地往自己家奔。
他们想的不是救人控制火势,而是赶紧回家收拾细软,不能隔绝火焰的蔓延,至少也要减少自身的损失,保住家私。
混乱的人群中,只有祝平安奋力的挤过缝隙,试图逆行奔向纸扎店的方向。
怎么回事?
纸扎店怎么会着火?
这巨响又是怎么回事?
虽然有许多易燃物,但野姥姥的保存地相当小心,他帮着打理过,再加上那种“纸”的特殊性,一般的火根本无法点燃。
难道是朱潮生他们在捣鬼?
心底的糟糕预感让祝平安很不安,他喘着气挤过人群,还没到纸扎店的门口,只听到里面传出凄厉的惨呼,仿佛是千百人一起撕扯着喉咙尖叫一般,镇民们痛苦地捂着耳朵,惊恐地奔逃,甚至不敢向声音的来源多看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