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小小年纪远嫁他乡,这里和京城距离数千里,一个女儿家孤零零至此,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崩溃了,何况还有一个无能不管事的夫婿…

心中感慨时,离城西越来越近,她听到远处突然传来如同惊雷般的密集声响,胯下马儿一惊,差点将她摔下马去:“怎么回事?”

起芳心中惊疑不定,士兵也有些慌乱,她连忙稳住众人,继续前进。

转过转角,已经能见着公主府的高墙和院落,红砖青瓦,比之周围房舍更加显眼。

远远的,她已经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,就好像什么东西烧焦一般,待逐渐靠近,她惊讶的发现公主府门外堆积数十尸体,地上全是血,血腥味十分浓郁,说明这些人是刚死的,一排排她根本没见过的军士的守在门口。

那些军士都端着一根奇怪棍子,腰间挎刀,身着精良软甲,一见他们靠近,瞬间那些棍子都指向这边,前排半跪,后排站立,也不知什么阵型,带头都头高声道:“来者止步,神机营办事,再进一步格杀勿论。”

起芳压住心中火气,抬手让队伍停止前进:“我乃泸州厢军都统起芳,你们到底何人,擅闯我泸州城。”

那都头上前:“我们乃平南王麾下神机营,天家平南王办事,闲杂人等回避。”

起芳更怒了,对方看起来不过二三百人,闯她的泸州城不说,说话还如此嚣张,什么叫闲杂人等,她主理泸州事务,掌管泸州厢军,这也叫闲杂人等吗!

不过她还是强忍住火气,因为说不定泸州真的来了个王爷,这些人虽不懂他们手上的奇怪棍子是什么,但带的是上好军刀,身着精良软甲,阵列整齐,面对数倍于己的人居然毫不慌乱,一看就是精锐,不是地方厢军能比拟。

“我要求见平南王。”起芳道。

都头想了一下:“我叫人通报,你在此等候,不得妄动。”随后他挥挥手,派人进门去通报。

起芳趁机仔细检视地上的尸体,发现有些还活着,死了的大概十几人,都是围攻公主府的暴民,心头也忍不住着急起来。

这王爷根本不知轻重,不懂人心,他以为一时冲动杀几个人就能了事吗,这事只会有愈演愈烈!今日杀十人,明日就能来百人千人,到时公主府就危险了!

不管对方是不是王爷,朝廷早就不管她们泸州,这时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,泸州远离京城数千里,在这,她说了算,希望那什么平南王能明白这道理,如果他不明白,自己就让他好好明白…

这么想着,起芳脸色逐渐阴沉下来,随即不着痕迹的示意,让穿着甲胄的精兵站到队列前方来。

她也想见见,这胆子大到敢不远数千里南下,穿过叛军地盘深入泸州的王爷到底何方神圣。

大概是个仗着年纪很大,嚣张无礼的人,同时也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吧,毕竟行军数千里南下可不是闹着玩的,若无阅历经验,普通人根本做不到。

她看见军阵中的名旗,三龙纹旗,黄底金“李”字,郡王,景朝封王十分严苛,全国上下的郡王一只手就能数过来,到底是哪个郡王才会冒险南下…

很快,人群骚动起来,不一会儿,门口军士井然有序的分开一条道,接着那平南郡王出现在她面前。

起芳一下子呆住。

倒不是对方长相如何,而是…实在太过年轻,年轻到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面前这位王爷不过十五六的年轻样子,稚气未脱,脸部轮廓还不明显,只是身材比普通同龄孩子更加高大罢了。

“这…”莫不是错了?

起芳心里还这么想着,那年轻人淡淡道:“本王在此,你准备在马上跟我说话吗。”

起芳在心中想过千万种见面方式,如何说话,如何婉言,如何立威,可万万没想情况居然是这样的,一下子有些乱了阵脚,又听到这威严声音,下意识就翻身下马,然后单膝跪地道:“泸州厢军都统起芳见过平南郡王!”

这一跪地,起芳突然反应过来,不对!她准备给这平南王下马威来着…

刚想不听他话自己站起来,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强硬态度,却听那年轻的平南王再次时机恰好的接话:“平身吧,本王没那么大的架子。”

顿时,起芳愣在原地,起身她就是顺从平南王,可不起身,她还能一直跪着不成?

纠结之下,她还是站起来,她身后军士们也弱了三分气势,因为在他们看来,自己这个都统都要完全听命于眼前的平南王。

起芳气急,心中也奇怪,为何她总感觉自己从见这平南王起,一言一行都在他拿捏之中?可看他稚嫩的脸庞,十五六的年纪…

错觉吧,这一定是错觉,大概只是巧合罢了,这平南王恰巧说了几句合时宜的话,然后瞎猫碰到死耗子。

这么想着,起芳立即先发制人,拱拱手道:“下官不知平南王驾临,有失远迎,只是有一事不明,平南王为何杀我城头军士,据我城防,如今泸州局势动荡,叛军虎视眈眈,每一个军士都是保家卫国的重中之重,还请王爷给下官一个交代。”

她说得不卑不亢,同时不着痕迹后退半步,让她身后林立的甲士更加显眼。

起芳自小聪慧,跟父亲学到很多,明白什么时候如何说话,如何做事,如何借势,话到这种地步,很多人都是扛不住的。

可慢慢的,起芳脸上笑意凝固了…

因为年轻的平南王没有半丝慌乱,似乎眼中带笑的看着她,那轻视的眼神令她十分不爽。

“你这是在于本王说话吗?”

“正是!”起芳也来了火气。

“那也正好,本王也正想说此事,泸州守军居然拒王旗入城,想要关门将本王拒之门外,实乃大不敬之罪!

按景朝律当斩,本王杀他们合情合理,只是不知他们是一人所为,还是受人指使,即便没有受指使,上官也是失职之过,起姑娘你说有道理吗?”他淡淡的问。

起芳呼吸一滞,突然发现她居然被三言两语逼到死角…

“王爷!”她不得不硬着头皮,加重语气:“这里是泸州,身为泸州父母官,下官有权保泸州城周全,守军小心谨慎些也是应该,王爷远道而来,舟车劳顿,就不要操心多余之事…”

这话说得更加直白,也直言不讳的告诉平南王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,如果他听得懂的话。

“巧了。”却见年轻的平南郡王突然背着手上前半步,居高临下看着她:“本王从来只吃厨中饭,不饮下游水。”

不知为何,面对着小小的孩子,她居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,不由自主后退两步,心底气急。厨中饭是说主人家做饭接待客人,在厨房中先吃,下游水也是居下的意思,这平南王…

平南王定定看着她,脸上没有半点表情:“一般来说,强龙不压地头蛇,但是,龙就是龙,蛇就是蛇,龙入九天,呼风唤雨,蛇入厚土,谨小慎微。如果蛇惹恼了龙,大家鱼死网破,你觉得蛇先死还是龙先死呢?”

起芳看着他深邃的眼睛,冷厉的眼神,听他意味深长的话,顿时如同严寒入骨,心底战栗,下意识便答应:“蛇…蛇先死,或许吧…”

“不错,至少在这个问题上,我们能达成一致,现在,起小姐依旧是泸州父母官,依旧掌控泸州,但前提是龙先于蛇,明白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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