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到嘴边,他的心里竟生出几分胆怯,这些人……裴寂亦是很清楚的,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,尤其是这房玄龄,此时死死的盯着他,平日里显得儒雅的家伙,现在却是浑身肃杀,那一双眸子,宛如利刃,锋芒毕露。

裴寂定了定神,把心底的惧意努力地按捺下去,却也一时尴尬,只好用冷笑掩饰,只是道:“请太子来见罢。”

房玄龄已回身。

…………

太极门前……

守备眼前一花,已见一队监门卫的禁卫已至,浩浩荡荡的军马身穿明光铠,手持刀枪剑戟,行至太极门,只有喘息声和衣甲的摩擦,铿锵有力的金属碰撞,响成一片。阳光之下,明光铠闪耀着光辉,众人在城楼停下,为首的校尉骑着马,大喝一声:“候命。”

于是众人站定,纹丝不动。

此时……程咬金已自宫中出来,校尉打马上前道:“将军……”

程咬金挥挥手,脸色暗沉地道:“尊奉太子令,尔等在此守卫,日夜不歇。”

“喏!”众军一齐大呼。

程咬金又问那校尉:“长安城还有何动向?”

“承天门处,赵王殿下率右骁卫在那里候命了,除此之外……”

校尉低声说着:“除此之外,还有两位宗室郡王,也去了军中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程咬金气定神闲地道:“看来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啊,不过不要紧,他们若是敢乱动,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,其他诸卫,也已开始有动作。卫戍在二皮沟的几个军马,情况紧急的时候,也需请示太子,令他们立即进长安来。不过眼下当务之急,还是安抚人心,可不要将这长安城中的人吓坏了,咱们闹是咱们的事,勿伤百姓。”

太极宫各门处,似乎出现了一队队的兵马,一个个探马,火速来回传递着消息,似乎双方都不希望酿成什么变故,所以还算克制,只是坊间,却已彻底的慌了。

在宫中,依旧还是这太极殿前。

李渊与李承乾祖孙二人相见,李承乾见了李渊,恭谨地行了礼,随即祖孙二人,先是牵着手大哭了一阵,二人哭的伤情,站在他们身后的裴寂、萧瑀以及房玄龄、杜如晦、长孙无忌人等,却各自冷眼相对。

大家的脸色,都显得凝重,此时,众人的心思都在不断的逆转,这天底下最顶尖的脑袋,也是飞速的运转着,一个个上策、中策、下策,甚至包括了最坏的打算,甚至一旦到了刀兵相见时,如何稳住局面,如何弹压不臣,如何令各州不出现叛乱,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,这无数的念头,几乎都在五人的脑海里晃过去。

半响后,李渊和李承乾彼此哭罢,李承乾才又朝李渊行礼道:“请上皇入殿。”

李渊抽泣道:“朕老矣,老矣,今至这般的境地,奈何,奈何……”

他连说两个奈何,和李承乾相互搀扶着入殿。

随即……众人纷纷入殿。

百官也随之而来了,此时无数人都是提心吊胆,这金銮殿上,李渊只在一旁坐下,而李承乾也只取了锦墩,欠身坐在一旁。

而众臣都哑然,没有张口。

在这无言的尴尬之中,无论是李渊还是李承乾,都如两个木雕一般,也只能相顾无言。

“启禀上皇……”

终于,有人打破了沉默,却是裴寂上殿!

他躬身朝李渊行礼道:“今突厥猖獗,竟围困我皇,如今……”

“太子殿下,陛下离京时,曾有旨意,请太子殿下监国,如今陛下生死未卜,不知太子殿下有何诏令?”此时,杜如晦跨步而出。

萧瑀冷笑道:“陛下的圣旨,为何没有自尚书省和门下省签发,这圣旨在何处?”

“在门下!”杜如晦毫不犹豫地道:“此圣命,萧相公也敢质疑吗?”

“正因为是圣命,所以才要问个明白。”萧瑀怒气冲冲地看着杜如晦:“若是乱臣矫诏,岂不误了社稷?请取圣命,我等一观即可。”

百官们瞠目结舌,竟一个个作声不得。

萧瑀随即看了众臣一眼,突然道:“户部尚书何在?若有此诏,必定要经由户部,敢问户部……可有此旨吗?”

于是接下来,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户部尚书戴胄。

戴胄顿时觉得天旋地转,他的地位和房玄龄、杜如晦、萧瑀和裴寂等人毕竟还差了一截,更不用说,这些人的上头,还有太上皇和太子。

天晓得最后会是什么样子!

戴胄出班,却是不发一言。

“有没有?”

戴胄沉默了很久。

“戴相公何故不言?”萧瑀步步紧逼。

戴胄已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了。

他万万料不到,在这种场合下,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。

而房玄龄和杜如晦也都同样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他。

戴胄此时只恨不得钻进泥缝里,把自己整个人都躲好了,你们看不见我,看不见我。

“尔乃大臣,却这般不发一言吗?”

戴胄老半天才道:“莫须有。”

“……”

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。

这番话,说是侮辱人智商还差不多。

倒是礼部尚书豆卢宽适时的站了出来:“如今乃是国家存亡之秋,何须如此锱铢必较?眼下陛下蒙难,当务之急,是立即发兵勤王护驾为尚。”

这豆卢宽倒是机灵,他是礼部尚书,现在双方剑拔弩张,到底是太上皇做主还是太子做主,说到底,其实还是礼法的问题,说不得到时候还要问到他的头上,眼看他是逃不掉的了,既然礼法问题说不清道不明,不如主动出击,直接把这问题丢给兵部去,大家先别争了,皇帝还没死呢,当务之急,该是勤王护驾啊。

于是这下子,殿中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。

太子李承乾愣愣的没有轻易开口。

而太上皇李渊也是不发一言。

所有人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上,也深知今日一言一行,一举一动所承载的风险,人人都希望将这风险降至最低,倒像是彼此有了默契一般,索性三缄其口。

………………

在关外,李世民与陈正泰经过了艰难跋涉,总算抵达了朔方。

这朔方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,远远的瞭望,规模竟是宏大。

当然,里头没有高大的宫墙,而且有一处城墙正在修筑中。

只是在这草原里,突然出现的巨城,令李世民有一种别开生面的感觉。

他心情竟还不错,暂时将关中的事抛在脑后。

对于李世民而言,他是绝不担心长安的事,最终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的。

他虽不算是开国君主,可是威信实在太大了,只要一天没有传出他的死讯,即便是出现了争权夺利的局面,他也深信,没有人敢轻易拔刀相向。

只是这一路过来,他不断地在心底默默的问,这个青竹先生到底是什么人……

陈正泰见李世民的兴致高,便也陪着李世民一路北行。

越是靠近朔方,便可看到大量开垦出来的田地,似乎是打算种植土豆了。

草原上有的是土地,若是将所有的草地开垦为农田,只怕要比整个关内所有的耕地,还要多个数倍不止。

当然,草原的生态必是比关内要脆弱得多的,所以陈正泰采取的乃是休耕和轮耕的方略,尽力的不出什么乱子。

李世民一面和陈正泰进城,一面突然的对陈正泰道:“朕想问你,倘若青竹先生当真还有后着,你可想过他会怎么做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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