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那男子如此一喊,潘文依就僵在那里了,上官小荣本该责骂男人的话也一下子卡在喉咙里!
那男子兀自摇着潘文依的胳膊,哀求道:“求求你,你嫁给我好不好?”
潘文依这才回过神来,就像被火烫着般跳了起来,拼命想要摆脱那男子的纠缠,可那男子死活不撒手,梨花带雨地叫嚷着。
潘文依头上的汗便“刷”地出来了,忙不迭地道:“大哥,你认错人了,认错人了……”
“刷”的一声,她的一只衣袖竟被男子给扯下来了,这让潘文依再也按捺不住,正要使出擒拿法将男子擒住,却听得掌柜大叫:“小姐,他是个疯子!”
疯子吗?原来是这样!
潘文依只好又缩回手,她总不能对一个疯子动粗吧。
上官小荣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,手掌一扬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重重地在那男子脸上扇了一个巴掌!同时喝道:“给爷爷滚出去!”
男子的哭闹声戛然而止,他被上官小荣镇住了,呆呆地望着他。
酒馆瞬间静谧了下来。
“哇”的一声,男子转身哭着跑了出去,边哭边道:“我会做饭……我……我会洗衣服,我会打扫卫生,你为何不嫁给我?”
声音越来越远,终于不可闻了。
上官小荣气哼哼地站在那里,看了看潘文依,忽然又“扑哧”一声笑了,因为潘文依如今的样子实在十分狼狈,衣服凌乱不堪,还断了一只袖子,露出迷人的光膀子来。
潘文依“咕咚”一下喝了不少酒,这才心有余悸地道:“奇怪,真奇怪……”
上官小荣道:“我也奇怪,我奇怪的是他为什么偏偏拉上你。”
潘文依信口道:“这儿就我一个年轻人嘛。”
话刚说完,她就像屁股上被针扎着一般跳了起来:“这……这儿只有我们两个是年轻人吗?!”
上官小荣不屑地道:“这十分奇怪吗?谁规定酒馆里非得有年轻人的?”
潘文依大叫道:“不,不是酒馆,而是整个榕城!”
“整个榕城吗?”上官小荣不解地道,忽然他也跳了起来,脸色煞白,颤声道:“还行,还行……”
潘文依一进榕城,就觉这里有异常,却不知有什么异常,现在她才醒悟过来!
潘文依一阵风似的冲到云风酒馆门口,随即以更快的速度冲了回来,她颤声道:“没有,真的没有!”
显然,方才她是跑到门口去看街上的人了。
两人脸庞上都有了不安之色,她们向四处望去,却发现方才一直盯着她们看的食客,如今竟然全都低下了头,没有一个人看她们,好像在回避什么。
即使她们不抬头,也能看得出她们都不是年轻人。
上官小荣忽然高声道:“掌柜的!”
叫了两声,才有人在柜后面答应,胖胖的掌柜哈着腰走了过来,赔着笑脸道:“公子,你有何吩咐?”
上官小荣道:“我要向掌柜的请教一件事情!”
掌柜的表情一变,强笑道:“请教不敢当,公子但说无妨……”
上官小荣道:“为什么你们这里不见一个年轻人呢?”
掌柜的额头上突然冒出虚汗来,结结巴巴地道:“说……说来话长……”
上官小荣不耐烦地道:“那你拣短的讲。”
掌柜的狠狠心,道:“年……年轻人都去成亲了!”
潘文依几乎被一口酒呛着!她无论怎样也想不到打听到的结果会是如此?!
上官小荣桃眼一瞪:“胡说,分明是戏耍本公子!怎么可能全城的年轻人都去成亲了啊?”
“在下不敢欺瞒贵客,事实如此!”掌柜的急忙道。
此时,酒楼边上有一个中年女子插话道:“这也是身不由己,我劝两位还是赶紧离开这里,免得也被逼得去成亲!”
潘文依与上官小荣吃了一惊,正待发问,忽地从外面传来了锣鼓、唢呐之喧闹声,一路过来,唢呐吹的竟然全是喜庆的曲子!
酒馆中的人脸色俱变!
潘文依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,心中暗道:“看来这座城,还真是透出一股子邪气!”
从酒楼的窗口望去,只见一队披红挂绿的队伍从东边过来,中间竟有两乘花轿,很显然这是迎亲的队伍。
当这一行人走至酒楼门前时,便停了下来,紧接着便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!
火药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!
唢呐和锣鼓声仍旧是不停歇地响着。
上官小荣向潘文依这边靠了靠,低声道:“是否觉得不虚此行?”
潘文依微微一笑,道:“迎亲的人都来了,你还不作些准备?”
话毕,两人都笑了,心中暗自佩服对方在如此诡秘的局势中还能这样镇定自若。
门外台阶处响起了“咯咯”之声,声音很有节奏,不急不缓。终于,一个不高不胖的人出现在酒楼的门前,她的胸前插着一朵红花,满脸的笑容。
潘文依的眼光却落在她的脚上,这人竟在这样的晴天穿着一双木拖鞋!而且木拖鞋的底比一般的要厚上两三倍!
此人身形本就不矮,现在再加上这一双独特的木拖鞋,就更是高得不成比例了。她几步一跨,便到了潘文依这张桌前,弓下腰,很客气地道:“请新娘、新郎上轿。”
潘文依的嘴开在那儿,合不拢了,她见上官小荣也是一脸吃惊的样子,想必此事他也不知道。
不胖的妇人又恭声道:“吉时将至,请新娘、新郎抓紧些。”
上官小荣大声道:“谁是新郎?”
不胖妇人道:“正是公子你。”
上官小荣指着潘文依道:“新娘是她?”
妇人点了点头,边情非常严肃,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。
上官小荣道:“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与她成亲?”
“不是的?!”妇人摇了摇头。
这下连潘文依也奇怪了,她与上官小荣一个是新娘一个是新郎,可为什么又不是她与他成亲?
妇人望了上官小荣一眼,一丝不苟地解释道:“你的新娘另有其人,他的新郎也是另有一人。”
潘文依与上官小荣同时道:“不去。”
妇人仍是一脸笑容,平静地道:“不去不行,在此地只有一种人才能不去。”
“什么人啊?”
“就是死人!”
四个字甫出,妇人便高高跃起!
她的个子本来就不矮,如此一跃,眼看她的头便要撞在楼板上了,这一瞬间,她的身子突然一弯,竟不可思议地曲折起来,就像一根从中折断的弹簧。
曲折之后,又是一弹,她的整个身躯便像细长的弹簧一般射出,一双极长的腿已在这一瞬间同时向潘文依两人各踢十三腿!
每一腿的角度都十分刁钻,力度也大,好像满眼都是她神出鬼没的脚影!
潘文依见很难闪过,立马扬枪出击,反撩而上,向妇人的双脚削去!而上官小荣轻功卓绝,身子仿佛龙般一阵飘掠,已将十三腿悉数避过!
潘文依的枪即将触及妇人脚部的那一刹那间,妇人突然疾缩双足,便听得“笃”的一声,竟是潘文依的枪扎入了妇人的木拖鞋中!
一声轻响,便见亮光一闪,几缕白光挟着细微的破空之声,向潘文依腰部射来!
同时,妇人脚下木拖鞋用力一别,另一只木拖鞋飞速向潘文依手中之枪踢将过去,如被踏中,此枪势必被生生拗断!
没想到此人的杀器竟然全在这一双厚厚的木拖鞋之上!它既可以挟制对方兵器,又可利用靴底暗藏银针射人!
潘文依大惊失色,看样子她要么被银针射中,要么被拗断枪身!可此枪乃野慈临终所赠,虽然野慈不让她喊师父,但却是事实上的授业恩师。她怎可让此枪有失呢?
可能挨上几枚银针,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当下,她顺着妇人之劲势斜斜飘飞,以化去力道,可如此一来,他俩的后背便卖给妇人了!
“铮”的一声响,竟是上官小荣以刀磕飞了银针,其中有一枚从潘文依的衣衫上穿射而过,射入远处桌面,竟没入一半!
上官小荣怒道:“要是让她射中,你便没命了!”
妇人怪笑一声:“还是新郎识货!‘午时针’只要挨上你的皮,你便是有九条命,也得一齐死掉!”
潘文依一听,心中一凛,没想到眼前此人竟是“大腰蜂”丁小葱!
“午时针”虽然不是最毒的暗器,却是淬了发作最快的毒物,几乎是一沾即死!
她心里暗恨丁小葱出手太过毒辣,自己与她无怨无仇,竟以如此歹毒之物对付自己,当下冷哼一声,“邵刘枪法”立马绵绵而出!
潘文依本是心存一念之仁,不愿无故伤害一个不相识的人,因此枪法只用了七八成,如今却是不同了,直接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丁小葱表情一变,几次想要再以暗器伤人,竟然压根没有机会出手!
她的身形一退再退,眼看就要退出酒楼之外!潘文依不愿让她逃跑,刀枪相连,逼得很紧,丁小葱手中没有兵器,只能一味闪避,转眼之间已是非常狼狈!
突然,丁小葱一下子静立不动了,她的眼睛突得瞪了起来,好像有惊讶和有恐惧以及愤怒……
潘文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,她的枪在转眼之间朝丁小葱身上扎出了七个孔!
鲜血迸射而出,丁小葱的整个身躯几乎就如一个漏了水的木桶!
潘文依撤回枪时才发觉有些不对劲,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将丁小葱毙于枪下,而她竟丝毫未作反抗?
丁小葱身子向后划了半个圈,渐渐倒下。
她的身后,赫然站着一个人!那人的手中也有一把枪,枪尖有殷红之血,正在一滴一滴地滴血!
是她杀死了丁小葱!
在潘文依的枪进入丁小葱身躯之前,丁小葱已受了来自她身后的致命一枪,因此她的身形才停滞不动,而潘文依却毫不知情!
潘文依心里有些不安,她觉得对一个已死的人刺出七枪,实在有失磊落感。
可此人也算是帮了她,自然也是无法责怪她的,于是,潘文依勉强一笑,算是对那人出手相救表示感谢了。
那人却跨近几步,笑道:“连新郎新娘都请不动的人,还留在这儿丢人现眼干吗?我看她惹两位生气了,便将她杀了。”
潘文依不知该说什么好,只是张了张嘴,却没有声响。
那人的一张胖脸上的笑意更浓,声音更为恭逊:“在下苟不妲恭请新郎新娘上轿!”
潘文依倒吸了一口冷气:想不到这杀了丁小葱的人,竟然又是一个“迎亲”之人!
上官小荣道:“若我们不去呢?”
苟不妲的笑意仍挂在脸上:“那便抬你们的尸首去。”
上官小荣冷笑道:“方才有人也这样说过,可最后躺下的却是她!”
苟不妲叹息道:“不错,也可能我也会像她一样,可我总得试试。我躺下之后,自然还会再有人来相请的,婚宴都已布置好了,总不能少了一对新人吧?”
说着,苟不妲手中的枪斜斜指向门外:“两位请!”
世间竟然有这般请人的吗?
上官小荣忽然笑道:“喂,我们便试着抗婚,若成功自然是好,若是抵挡不住,再答应也不迟,好不好?”
潘文依“啊”了一声,方醒悟过来:“不错,好!”
苟不妲仍是一脸笑容:“既然两位心意这样,那么我也只好奉陪到底了。”
话音刚落,她已猝然朝着潘文依冲来,枪刃暴凝如虹,又猛地倒翻而回,银弧发相纵横,竟然已经攻向上官小荣!
她已见识过潘文依的枪术,知道不好对付,于是便先选择了上官小荣。
上官小荣一声清啸,魁梧身形穿飞如龙,尤其优美!
他好像并不是与敌人作生死相搏,而只是在万花丛中漫步嬉戏,显得那般的轻松自在!
这般轻身功夫,实在令人叹为观止!
苟不妲的枪法极为不凡,她浑身上下闪耀着无数明亮而烁丽的如电精芒,声势浩大!
小小的酒馆,几乎已被漫天枪气所笼罩了!
潘文依暗暗吃惊,心想此人在这件神秘之事中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,却已有如此身手,那么她身后的人,想必就更为恐怖。
上官小荣冷笑道:“你已攻了二十五招了,还有脸再往下打吗?”
其实,若以枪术而论,苟不妲决计不会负于他,但他这一身逆天的轻功,却让苟不妲全无斗志!听得上官小荣如此一讲,她不由有些讪然,枪法亦由此一滞!
“铮”的一声,上官小荣立马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挥出一刀,正是上官世家刀法中的一招“直捣黄龙”,此招最是出其不意,用于捕捉对方的疏漏之处,是再好不过了。
一招甫出,苟不妲手中之枪竟脱手而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