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主事点头,“是的,他们也是咱们黑冰台的老人了,知道咱们的手段,在稍稍展露之后,就扛不住招了。”

赵老庄主的手缓缓敲着椅子扶手,“还有其余的口供吗?”

对方摇了摇头。

“好,我知道了,你下去吧,继续审问。”

待主事一出去,胭脂立刻就带着几分焦急,“义父......”

赵老庄主微微摇头道:“别慌,那小子一向惜命,身边又有陈富贵随行。以他和姜玉虎的关系,他若要返京,姜玉虎绝对会派人随行。”

他看着胭脂,“他若是那么好杀,早就有人动手了,何至于等到现在。”

说到这儿,赵老庄主缓缓起身,“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,他们的目标是太后或者陛下了。”

胭脂目瞪口呆,也不知道义父这信心来自于何处,但不论如何,她义父的信心还是有的,当即问道:“那我们要立刻告知陛下和太后吗?”

赵老庄主点了点头,“我进宫一趟,你吩咐所有人,这几日加紧防范,如果有事情,那就是一定是在最近几日,风声既起,对方绝对不会拖太久。”

“是!”

......

出了黑冰台,赵老庄主就坐上马车,缓缓来到了宫门前。

在一番通报之后,见到了德妃和东方白。

“卫国公难得入宫,可是有何要事?”

“太后、陛下,黑冰台这几日抓获了数位逆贼玄狐的余党,这些人中,有人招供他们试图在建宁侯返京之时,截杀他的阴谋。”

德妃和东方白俱是一惊,德妃更是当即开口表明态度,“那卫国公可有防备,当及早通知建宁侯并加派人手防御才是!”

“太后请放心,老臣自然不会忘记这点,会尽快通知建宁侯注意防范,建宁侯还有无当军护卫,安全应当无忧。”

他顿了顿,“不过老臣入宫主要还是想提醒太后和陛下,贼人有可能是故布疑阵,不排除暗中图谋大逆之事的可能,请太后和陛下,这几日加强防备,宫禁护卫可以多安排值守之人,多加巡逻,如非必要,切莫出宫,以防不测。”

他认真道:“当今国朝之势如朝阳,太后和陛下身为天命所钟,肩负万民福祉与期望,还望千万小心谨慎为上。”

德妃收起心头下意识的慌乱,郑重地点了点头,“卫国公放心,既然有此一事,哀家和陛下自当慎重对待。你也要多加保重,贼人既然有此恶念,或许还会对你下毒手。”

赵老庄主恭敬行礼,“多谢太后娘娘关爱。老臣自会当心。”

临走之前,德妃又补了一句,“此事隐秘,卫国公让手下人也都谨慎些,外松内紧,勿要弄得人心惶惶。”

赵老庄主躬身道:“太后娘娘所言极是,老臣一定谨遵懿旨。”

等赵老庄主离去,德妃陆续召见了如禁军统领商至诚、新任京兆尹邢师古等人,一些安排顺势做下,宫中城中也悄然多了些变化。

宫城之中,禁军巡逻的密度和频次悄然增加了,为了不让可能的刺客摸到规律,禁军统领商至诚甚至还改了禁军巡逻的路线和换班时间。

宫城外,京城中,在常人难以察觉的尺度下,巡防营也悄然增加了巡逻的频次,黑冰台的便衣探子们,也出没得愈发多了。

这些东西,逃得过那些整日为了生计奔波的牛马的眼睛,却逃不过本就在权力的大树下随风起舞的这些城中要员的眼睛,同样也逃不过在权力之海中那些随波浮游的小鱼小虾的感知。

孟永,一个宫城之中,普通又并不普通的内侍。

说他普通,是因为他的职务,因为他的长相,因为他的本事,都只是这庞大内侍团体之中寻常的一员。

但说他不普通,则是因为他出身长乐宫。

那个当朝太后所居住的长乐宫。

所以,哪怕他眼下连一个主事都不是,但却依然没几个人敢对他盛气凌人,更有许多人已经开始提前对他巴结了起来。

他对这样的生活很是满意,尤其当他拿着上头的赏赐和旁人的孝敬,在城中有了一套自己的院子之后,他对生活的满意就短暂地达到了极致。

但是,当他今日走出宫城,回到自己的新院子,准备好好享受一日假期,推门却瞧见了一个屡屡在噩梦中出现的身影时,他心头所有的快乐都烟消云散了。

玄狐淡淡地笑了笑,“坐。”

孟永吞了口口水,脚下却没有动作。

“我若是在你的府中被发现踪迹,你觉得你死不死?”

孟永连忙关上房门,但依旧警惕地看着他。

玄狐悠然道:“外面不远就有巡防营的官兵,满大街还都是黑冰台的探子,你拉开门跑出去就可以让他们来抓住我。但是你别忘了,你们这一批人,都是当初我送进宫里的,你们每一个人那些见不得光的过去,可都在我手里握着。今天我要出了事,明天那些东西就会传遍整个中京,你要不要跟我赌一下?”

孟永的眼珠子左右转着,忽然快步上前,恭敬跪下,“小的见过首座!”

玄狐笑了笑,“别那么紧张,你混到现在也不容易,我只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,这个事情办成了,你我相忘于江湖,我还会给你留一笔横财,足够你未来吃香喝辣,衣食无忧。”

孟永自然不相信这些鬼话,但他这个人虽没了把柄,但的确有其余的把柄掌握在玄狐手上,他也真的赌不起那个后果,于是只好道:“请首座示下。”

玄狐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盒子,“这里面是装的两双特制的银筷,和宫里所用的一模一样,你需要做的,就是把这两双筷子,摆在太后和皇帝的面前,让他们拿着这两双筷子吃饭。”

孟永神色猛然一变,惊骇欲绝,脱口而出,“不行!”

玄狐神色平静,似乎孟永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,“孟永,德妃如今再厉害,她也是你的主子,她的荣耀不会分享半分给你。我执掌黑冰台二十余年,在宫里,可不只有你这一颗棋子,德妃和东方白此番是死定了,你难道真的要跟她一起去死?”

孟永只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,他不怀疑玄狐的本事,所以更是对这个结果感到了莫大的恐慌。

玄狐露出魔鬼般的微笑,如同一个引诱人堕入深渊的恶魔,缓缓道:“德妃也好,东方白也罢,他们与你无关,这世间,唯有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。做好这件事,你就会有数不尽的财富和安逸的晚年,但如果你不答应,你立刻就是死。”

“此时此刻,你只需要思考你自己的人生,什么狗屁天下大势,与你何干?对你而言,一头是美好的未来,无尽的享受,一头是死,是一切都归于虚妄,你是个聪明人,我想,你应该知道该怎么选。”

孟永咽了咽口水,忽然心头一动,想到自己可以先暂时答应下来,然后再向太后娘娘坦白,虽然自己先前犯了错,但是有如此大功冲抵,怕是还能得到晋升,届时也可隐患尽消。

一念既定,他正待开口,玄狐就似笑非笑地道:“当然,你也可以暂时答应稳住我,然后向德妃自首。不过就如本座先前所说,在这宫中,我有的是如你一样的暗子,他们一定可以保证你在某个全无防备的瞬间,凄惨死去。”

孟永看着眼前的那张脸,看着他翘起的嘴角,只感觉到一阵阵如坠冰窟般的森寒。

他低下头,无力地跪在地上,沉默了良久,在心里下定了决心。

然后,他抬起头,神色猛然变得惊恐。

眼前的椅子上,空空荡荡,哪里还有玄狐的身影。

只有一旁的茶几上摆着的一个小盒子,显示方才的一切不是一场幻梦。

他甚至都不需要等待自己的答复,这等自信,更让孟永心生出彻底的无力,颓然跌坐。

两行泪水从眼角落下,也不知是为了太后,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。

娘娘,对不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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