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母亲依旧有点不放心,自己男人才死了没多久,这好不容易等来了宇文家的好日子,儿子又差点让人弄死,饶是见惯了高处争斗的她也有些扛不住了,连忙道:“云儿,你要稳重点,咱们宇文家可不能再出事了!”

“行了娘,你放心吧,咱们宇文家还有的是好日子呢!哼!我真要出了事,这京城不知道多少人要为我陪葬!”

他冷哼一声,旋即挤出一丝虚弱的温和笑容,“行了娘,你先下去吧,我还有事情要处理。”

众人也知道劝不动,恋恋不舍地离开。

等屋子里没了女眷,宇文云便将府上管事和亲卫都叫了进来,“我昏迷了多久?”

“回家主的话,一天一夜。”

宇文云沉默片刻,喘了两口气,“我出事到现在,发生了些什么?”

“家主遇刺的同时,镇南王也遇刺了,但是他比较侥幸,只死了几个亲卫。陛下雷霆震怒,当面怒斥了绣衣令令狐衍,限期七日内破案,并且遣胡公公亲自到府上慰问过。”

“不久之后,定西王长子耶律德回京,陛下召见。而后中书令元大人和兵部尚书裴大人入宫,陈说各地叛乱之事。最后安东王入宫请罪,说是京都卫防御不力,致使刺杀案发生,请陛下降罪。”

宇文云脸色骤然一冷,“慕容锤没事?”

“额......没事。”

宇文云虽然脾气暴躁跋扈,但脑子却不笨,不然当初也不能在梁帝眼皮子底下忍辱负重,调集私兵入京,立刻就想明白了其中内情,言语之间也带着几分杀气,“慕容锤!”

“家主,此事尚未有定论,也不一定是安东王所为,还请家主不要轻举妄动。”

宇文云深吸了一口气,“我又不是三岁孩童,岂会如此鲁莽行事。”

他扭头看着众人,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的笑,“不过,不管是不是慕容锤指使,终究是他的京都卫护卫不力,我从鬼门关上溜了一遭,要他慕容家一条人命抵罪,不过分吧?”

宇文家的家臣们闻言竟露出轻松的笑,“不过分。”

曾经实力冠绝下四姓的宇文家向来就是最为跋扈的,以至于被连续两任梁帝打压。

原本上三姓控制文管系统,下四姓各守一方的格局,北梁先帝硬生生地将自己的亲弟封为了镇南王,让宇文家失去了边军统帅之权。

所以,当初梁帝病重,才会第一时间除掉宇文雍这个最可能闹事发难的隐患。

不过宇文雍虽除,宇文家这一家子暴脾气却除不干净。

此刻听了宇文云的话,众人也觉得此仇不报非君子,我们家主差点就没活过来,你慕容家身负不可推卸的责任,只杀你一个非家主之人,已经是给了你们十足的面子。

“那就去办吧。今夜睡前,将慕容鞭的人头送到令狐衍的案头。”

这一手一面威慑慕容家,一面敲打令狐衍,除了跋扈一点,竟也没别的毛病。

“家主?如此行径,会不会引得陛下那边?”

宇文云摆了摆手,“我与慕容家闹得越狠,陛下越放心,更何况,我就是要给陛下一个我只听命于他的印象。”

手下众人闻言再无迟疑,轰然答应。

......

绣衣局,景王薛绎坐在令狐衍的房间中,颇有几分局促。

毕竟是绣衣局,又不是没办过皇子王孙,任谁来到这儿,多少也都会有几分胆战心惊。

但好在所处的不是刑讯室,对面的绣衣令又是满脸笑容,景王不至于吓得哆嗦。

“殿下勿忧,只是知道当日虎威将军遇刺,殿下恰逢其会,皇命所在,下官不得不询问您几个问题,还请您如实告知。案情重大,未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,故而没有登门造访,只能将殿下请来,还望恕罪。”

“令狐大人客气了,本王自当配合。”

“还请殿下详细描述一下您当日所见之经过。”

景王便老老实实将自己的话说了,不远处坐着的书记员默默记录着。

令狐衍又问了些别的,景王也都老实作答,毕竟真的事不关己,问心无愧,他神色也渐渐从容放松了起来。

“如此便多谢殿下了。时候不早了,下官送送您。”

令狐衍站起身来,笑着宣告问讯的结束。

景王松了口气,同样起身。

“大人!”

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,一个绣衣使抱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,“大人,方才宇文府管事送来了一个盒子,说务必亲手转交给大人。”

令狐衍有些无语地瞪了一眼这个手下,这种事情也不知道看看场合,但话已经说出来了,他只得拉着景王一起,“这宇文家与本官素无瓜葛,给我送什么东西!殿下,一起看看?”

景王连忙摆手,“本王向来不沾俗务,绣衣令自行处置吧,本王告退。”

令狐衍又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走掉,当即摆手,“殿下这么说,那就是疑我了!下官问心无愧,殿下可要替我作证啊!”

景王闻言也只好点头。

令狐衍将盒子放在桌上,直接便打开了来。

“啊!”

哐当!

桌椅翻,人跌倒。

后退几步撞着椅子倒地的景王一脸惊骇,甚至都顾不上喊疼,指着桌子说不出话来!

令狐衍也神色阴沉地看着桌上的盒子。

盒子里,是一颗刚刚砍下来的人头。

一旁的众人都愣了,还是令狐衍亲自将景王扶了起来。

薛绎指着那颗人头,语气都开始结巴,“这......这不是......慕......慕容......”

令狐衍嗯了一声,神色中的阴沉转为凝重,“不错,这的确是慕容家家主慕容锤亲弟弟,振威将军慕容鞭。”

“宇.......宇文家送来的?”

“怕是要出大事了。”令狐衍没有回答,而是叹了口气,旋即看着景王沉声道:“殿下,请随下官入宫,一并向陛下汇报。”

景王也知道这事情不小,自己又恰逢其会,跑不掉的,也没犹豫,点了点头,两人便匆匆朝着宫门外走去。

虽然两人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,可今夜的事情,依旧出乎了两人的意料。

他们的马车还未抵达宫门,就听令狐衍的手下禀报了一个足以让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消息:

慕容锤带京都卫围了宇文家。

令狐衍一面感慨着今夜怕是睡不安生了,一面心头又猛跳,风险和机遇一向都是并存的,自己在陛下心头挽回形象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!

他当即看着景王,“殿下,请你即刻进宫,禀报陛下,请他定夺,我立刻前往宇文府,看看能不能暂时稳住局面!记住,一定要快!”

景王也知道事情重大,手都在微微发抖,不敢耽搁,连忙点头。

令狐衍将马车让给了景王,自己下车骑着马就一路冲向了宇文府。

而此刻的宇文府门前,两拨人马正在紧张对峙。

宇文家豪奢的府邸前,上百名家中护卫持械据守,手握刀柄,随时准备发动。

沿着院墙,也站着手持刀枪的护卫,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风吹草动。

而在他们的对面,则是披甲持械的京都卫军士,更关键的是,他们手中拿着除开城中官军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大量拥有的东西:弓弩。

那雪亮的箭尖,在夜色中闪着寒光,威慑着宇文家众人的性命。

但宇文家众人脸上却丝毫不见畏惧,府中管事更是冷哼一声,“安东王这是要干什么?京都之中,擅自调兵,形同谋反,你这是要造反吗?!”

以慕容锤的身份自然不屑于跟一个家奴说话,一旁的亲卫当即冷声怒斥,“放你娘的屁!今日振威将军于城中遇害,京都卫有缉凶之责,追查凶手就藏于此间,速速交出凶手,否则以包庇罪论处!”

这就是慕容锤的倚仗,也是他敢于带兵围了宇文家而不担心出了大事的底气所在。

因为自己统领京都卫这个敏感的职责,先前那个幕后黑手就凭这个给自己下了套。

可有弊就有利,如今自己也能利用这个职责,光明正大地做自己的事情。

更何况,如果自己弟弟被杀了,脑袋都搬了家,自己都不能主持公道有所反击的话,不仅显得有些做贼心虚,更是坠了慕容家的威风!

宇文家的府门之中,几个壮汉缓缓抬出一张躺椅,宇文云靠坐在椅子上,姿态倨傲而不屑,冷冷看着慕容锤,“安东王,不要太过分了。”

慕容锤淡淡一哼,“交出杀害振威将军的凶手,本王自会率兵退走。”

宇文云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,咬着牙道:“你知不知道,本将差点死了?”

慕容锤不为所动,淡淡道:“那还真是挺不幸的。”

如果说之前他的确没有和宇文云争宠的心思,但在双方已经撕破脸皮的当下,他并不介意真的将宇文云踩下去。

宇文云手握着椅子扶手,眼神暴虐,“我是宇文家家主。”

慕容锤好整以暇,依旧不为所动,“振威将军乃是朝廷命官。本王只认国朝律令。”

宇文云咬着牙,“你是铁了心要跟本将军碰一碰了是吧?”

慕容锤哂笑一声,“你在说什么胡话,本王为了公务而来,交出凶手,以正国法!”

“我要是不交,你还敢破门而入不成?”

“你尽可以试试!”

宇文云的神色变得有些疯狂,就如同在那个风中暗夜,带兵冲向怯薛卫时一般,“拔刀!”

雪亮的刀身瞬间照亮了黑夜。

慕容锤也丝毫不惧,沉声一喝,“准备破门!”

“是!”

手下京都卫齐齐上前一步,声势惊人。

“安东王、虎威将军!听我一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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