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景昀小心地撕下两侧的红布,朗声道:“秀色掩今古,荷花羞玉颜。”

许多贵妇的眼中,立刻便露出彻底地炙热。

看向台上的目光之中,只剩了彻底而纯粹的渴求:

我要!我要!

“起价一百金,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金!”

夏景昀拿起鼓槌轻轻一敲,“此镜,开拍!”

“五百五十金!”

“六百金!”

“八百金!”

“一千金!”

一千金的关口就这么被轻松地一跃而过,让站在一旁的公孙敬暗自兴奋,只感觉口干舌燥,心都蹦到了嗓子眼。

“一千二百金!”

“一千二百五十金!”

“一千五百金!”

“一千六百金!”

“一千六百五十金!”

“一千七百金!”

层出不穷你追我赶的疯狂加价在临近两千金的关口上,终于渐显颓势。

毕竟一千七百金,那就相当于一万七千两银子了。

哪怕是在寸土寸金的中京城,也够买好几进的大宅院,外加一堆丫鬟仆役了。

这个数字,这个代价,买一件宝贝,即使在场的都是帝国的顶级权贵,也觉得差不多了。

但夏景昀怎么会任由局势就这般趋于平淡呢!

“一千七百金,一次!三次皆无加价,便由最后出价者得!”

他笑看着众人,“这镜子一共只有五面,其原料极难制成,眼下这些原料已经消耗一空,不知何时才能再有,各位,过了这个村,可就没这个店了,届时就是揣着钱也买不到咯!”

“一千八百金!”

立刻有人被说动了,开口加价。

“一千八百五十金!”

但先前占据优势的那位立刻加了一手,彰显了自己势在必得的决心。

大家在场面上混的,有时候也不好将对方得罪得太死,眼看这个局面,很多人想想也就不打算争了,接下来还有四面的嘛!

可惜他们的心思同样被夏景昀猜中,在选择了明牌出价之后,夏景昀就设想过这般情况,他笑着道:“来之前,陛下跟我说了,万宝楼是他的功业,也是朝臣辅佐的功劳,今日但凡得中之人,都将在万宝楼前的功德碑上,刻下名字!”

“两千金!”

话音方落,便立刻有人喊出了高价。

夏景昀这一句话,不仅让他们打破了人情世故的束缚,同时也给了他们一个更好的理由。

万宝楼的功德碑?

那只是功德碑吗?那是全家的保命符啊!

谁不知道陛下的性子,这般做了陛下很可能会念一份好,未来关键时刻,陛下的心里,或许就能有些偏袒,那一点点的偏袒,对他们而言,很多时候就是下狱论罪和罚酒三杯之间的区别,赌了!

价格一路扶摇直上,又经过几轮加价更是直接来到了三千金的门槛上。

夏景昀这时候不再直接地出言引诱了,而是开始暗自鼓噪。

“两千九百五十金,一次!”

“两千九百五十金,两次!”

“还有出价的吗?没有的话,这世间第一面公开拍卖的宝镜,上刻【秀色掩今古,荷花羞玉颜】的宝镜及这一句诗,就将永远属于这位出价两千九百五十金的贵人。”

“两千九百五十金,第三......”

“三千一百金!”

一个声音突兀地喊了起来,显然是不甘心这个风头和这句诗被这么夺走。

但对于那位几乎已经就这面镜子收入囊中的妇人而言,在看了看自家夫君的迟疑之后,不管不顾地直接喊了一声,“三千两百金!”

夏景昀悬着的心安稳地落了回去,那个托儿也胆战心惊地不再跟注。

“三千两百金,一次!”

“三千两百金,两次!”

“三千两百金,第三次!成交!恭喜这位贵人,赢得世间第一面公开拍卖的宝镜,以及其上篆刻的诗句所有权,同时在万宝楼功德碑上留名之权!”

在众人复杂的神色中,虽然肉痛,但也十足自豪的某家权贵,开心地享受着众人的艳羡和恭喜。

秦思朝面色阴沉至极,这些人都是傻子吗?

就一面镜子,和铜镜不过是材质不同,玻璃虽然昂贵但也就几十上百两银子就能买上一面,居然会花三千两百金,也就是三万两千两银子,买下一面镜子!

若不是他知道这些人都是连他们秦家都无法支使的权贵,他甚至都要怀疑,这帮人是不是都是夏景昀请来演戏的!

公孙敬则已是激动得指尖都在袖中跳舞了,他曾经想过,若是这五面宝镜能卖上五万两,这难关就算过了一半,再想想办法,度过此劫的可能就很大了!

但没想到,这第一面宝镜,就卖出了足足三万两千两的巨款!

五面宝镜,三五十五,这不得上天喽啊!

他终于明白,尽管自己一再拔高自己的想想,距离公子的格局和能耐,还是差了好远好远。

至于夏景昀,此刻则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。

因为,在第一面宝镜卖出了这个价钱之后,后续的价格就已经在众人心头锚定。

都是同样的东西,价格就肯定不会少了!

而事情的发展也正如他所料。

当他将第二面镜子摆在面前,揭开红布之下的那句诗时,场中的气氛再次陷入了狂热。

【绝代佳人淑且真。雪为肌骨月为神。】

“六百金!”

“八百金!”

.....

“一千二百金!”

.....

“两千一百金!”

......

在第一面宝镜的“拍卖指导价”之下,毫不费力地便跨越了一千金和两千金两个重大关隘,最后以三千一百金成交。

而后第三面。

【芙蓉不及美人妆,水殿风来珠翠香。】

在激烈的角逐之后,以两千九百金成交。

第四面。

【两脸夭桃从镜发,一眸春水照人寒。】

稍显疲惫的众人加价不再那般疯狂,最终只是以两千七百金的“低价”成交。

这当然也在夏景昀的预料之中,同样的东西,总归是会有审美疲劳的,如果没有崇宁帝那头,和他诗词的加成,以及他的拍卖话术和托儿的帮衬,或许现在的成交价已经跌破两千金了。

不过无妨,还有最后一面了。

他笑了笑,“感谢诸位捧场,如今我们的宝镜就只有这一面了。这一面拍卖之后,按照将作监的预计,关键材料已经耗尽,至少一年之内,都无法再耗费这么海量的财力和物力去攻克这个难关了。所以,这真的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。”

他并未多言,点到即止,旋即缓缓撕下了红布。

目视众人,微笑朗声道:“众里嫣然通一顾,人间颜色如尘土。”

在座所有还没有买到宝镜的人家,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最后这一面镜子。

即使一向深居简出但依旧在中京有着绝色之名的秦璃看着自家大兄,平静道:“大兄,这面镜子我要了。”

秦玉文原本瞧见场中形势就气不打一处来,此刻听见这句话,更是心痛如刀绞,仿佛心碎成了无数片。

“小妹?这破镜子有什么好,大兄回头给你买个更好的。”

秦璃收拾起自己大兄来早已驾轻就熟,也不生气,只平静地看了他一眼,“大兄是觉得,我配不上这句诗,还是我长得丑不配照这么好的镜子,抑或是秦家拿不出这个钱?”

听着自家妹妹这熟悉的似要翻脸的语气,秦玉文嘴角抽了抽,恩怨意屈服给了兄妹情。

经过一番极其惨烈的竞价,最后这面镜子,成交价:五千四百金!

主要抬价冤大头:秦玉文。

看着秦玉文一次次黑着脸喊价的样子,即使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夏景昀,也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。

当最后一面镜子成交,拍卖会也在短暂而激烈的过程中宣告结束。

夏景昀却不会放弃这样一个结交些香火情分的好机会,他亲手为所有到场的权贵们送上了一份石头记精心准备的厚礼:市价一千两银子的珠宝,用看上去值好几百两的精美盒子装着。

至于成本,咳咳,只能说懂的都懂。

这些权贵们自然是不大懂的,所以他们也都很满意,一通比起来是热络了许多的寒暄客套之后,带着满满的谈资和震撼,出门离开。

至于那五家买了镜子的,夏景昀也没有说什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,而是直接交付了镜子,并且约定了明日来交割款项即可,丝毫不担心这些权贵毁约。

只要他们有那个胆子,崇宁帝和他都不会拒绝挣一票更大的。

等忙完了所有事,夏景昀走回后台,就瞧见公孙敬坐在椅子上,手里拿着一张纸,一脸呆滞。

他走过去一看,只见纸上只写了一个数字,一万七千三百。

公孙敬依旧难以置信地扭头看着夏景昀,甚至忘了起身让座,“公子,就这样,我们就有了一万七千三百金?十七万三千两银子?”

夏景昀笑着点了点头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跟你说了不必着急呢!”

公孙敬嘿嘿傻笑,乐得根本停不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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