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!随缘吧!”

坐在船舱里,夏景昀无语地挠了挠头。

他本来想规划一下前行的道路,来之前,他托泗水州牧李天风找了一副地图看了看,规划了一下前路。

此行大致就是自泗水州入云梦州,而后继续向东走广陵州、再转而向北进入四象州,最后转入中州,进入中京城,时间差不多就在春闱前半个月到一个月。

但饶是他对古代的交通条件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,但现实还是有些出乎意料。

如今已经出来了足足十余天了,才刚进云梦州。

而且按照如今这慢慢悠悠的架势,怕是再有一个月都不能走出云梦州。

随缘吧,反正自己目的就是趁着进京赶考的这段路,四处走走,真切观察一下天下形势,到时候来不及就直接从云梦州取道,直入中京吧!

他还是有些想念那些熟悉的人了。

不知道堂兄在无当军中,适应得如何了,有没有被调去边疆征战;

不知道阿姊在宫中的日子怎么样了,但听说她当了后宫唯一的超品皇贵妃,淑妃又还在禁闭中没有出来,应该暂时还挺轻松的吧;

不知道姜玉虎是否会想念自己赠予他昏君的快乐,估计不会吧,毕竟是能把中京其余大佬都称作废物的人,肯定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;

不知道冯秀云有没有在宫中日思夜想,虚怀若谷地等着自己;

那深藏在团团黑幕背后的人到底是谁;

老庄主话里话外那意思,苏家是不是可以引为助力?

自己用不用好好合计一下,届时回京给阿姊送上一个天大的惊喜?

听着外面白云边在那儿自以为是地做着蹩脚的诗,夏景昀坐在船舱里,想着想着便出了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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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夏景昀思念的中京城,城郊的某处宅院之中,那个习惯穿着白衣的身影,此刻却披着一件黑色绣金的披风,临水而立,枯寂的山水和身上的黑衣,共谱一缕肃杀。

“云梦州那边发动了吧?”

身后不远处,一个垂手恭敬肃立的汉子点头道:“已经动手了。如果不出意外,子规县那边,我们布置的后手已经让那个苏家本家的女人进了牢狱了。”

“嗯,那就不用管了,让我们的人按计划行事,其余人静观其变,不要妄动。”

“是!”

汉子恭敬应下,然后迟疑道:“主公,我们什么都不动,他们真的会上当吗?”

“我一直告诫你们,不要小觑了天下英雄。苏家那么大的家业,坐拥族人数万,族兵数千,一门两相,门生故吏遍天下,要想图谋他们,第一点就是千万不要将他们当傻子。”

“我们任何非必要的动作,都容易引起他们的猜疑,而后,便会让整个局面走向我们无法把握的方向。”

“所以,我们只能从那些边缘而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,找出那个足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点,轻轻一推,才能让这座高塔因为自身的重量而倒塌。”

“这些话,我只说一遍,你若还不解,那我就换个人来。”

那汉子登时惶恐行礼,“主公,属下知错!属下明白了!”

“去安排吧!”

黑披风冷对寒潭,声音也如冬日肃杀,“泗水州功败垂成,这一回,苏家,我吃定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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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山郡,太守苏元尚坐在府衙之中,悉心地处理着公务。

腰背挺直,仪表堂堂,两撇八字胡平添威严,久居上位蕴养了卓然的气度。

他虽是苏家本家之人,但非嫡系,原本也就落个衣食无忧罢了。

但他自幼聪颖,好读诗书,居然考中了进士,而后被苏家嫡系三房看重,依托于苏家三房才有了如今执掌一郡的地位。

他还很年轻,不到四十,三房十分重视他,也愿意培养,若是能进一步展露自己的能力,未来说不定就能在家族的助力之下,再向上爬一爬,若是能进一步将自己的位置定格在一州长史乃至州牧的位置上,今后苏家嫡系未尝不能多上他这一支!

“老爷!”

一个幕僚快步走了进来,开口喊道。

苏元尚低低嗯了一声,见对方没有开口,抬头诧异地挑了挑眉,“嗯?”

“老爷,外面有人找,是大娘子的人。”

苏元尚放下笔,“让他进来。”

很快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冲了进来,直接双膝下跪砸在地上,“苏大人,求你救救我家主母吧!她被县尊老爷压进大狱了!”

“什么?”

一向在下属面前都绷着喜怒不形于色的苏元尚腾地站起来,一脸惊讶,“怎么回事?”

骆苏氏虽然只是苏家本家一个普通的女子,但却是他苏元尚同父同母的至亲胞姐!

“前日我们家中有些家事闹上了公堂,谁知道那孙县尊在问明情况之后,毫不留情,直接将我家主母送进了大狱之中。”

苏元尚皱起眉头,子规县虽然隶属汉佳郡,不归青山郡管辖,但却与青山郡接壤,他还曾经在一些宴会上见过这位子规县令,疑惑道:“我见过子规县令孙有福,不是个刚正不阿的人,他虽不知阿姊与我的关系,但阿姊毕竟有苏家的名头,他怎会如此行事?”

“是州中白长史家的公子路过,撞见了这回事,然后为县尊老爷撑腰,他才如此决定的。”

苏元尚眉头一皱,“就是那个今科解元白云边?我阿姊又未曾得罪他,他为何要如此针对?”

他拧着眉头想了想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额外的阴谋,但想了半天也没个结论。

苏家那么多人,除非特意关注过他的本族人才知道他与骆苏氏之间的亲近关系,外人只会当个普通同族,也不至于向她下手啊!

他一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汉子,没来由心头一阵烦躁,厉声喝道:“有什么话就说!我阿姊到底犯了何事?”

那汉子身子一颤,连忙一股脑地将了解到的情况说了。

“所以,我阿姊是罪有应得?”

“嗯......啊不是不是!一定是这当中有什么隐情,被那孙县尊陷害了的!”

苏元尚看着他,“还有什么没说完的吗?”

汉子连忙摇了摇头。

“下去吧。”

挥退了心腹幕僚和报信的汉子,苏元尚坐在椅子上,将脸埋在双手之中。

他陷入了空前的纠结。

以他杰出的政务水平,几乎一听完就知道,这事儿孙有福还判得真的没问题,甚至说,若不是顾忌着苏家的面子,阿姊说不定都能被直接浸猪笼了。

于功利角度而言,他如今仕途正是一片大好的时候,没必要去沾染这等事情,反正这次的事情也完全波及不到他;

于道义角度而言,一个谋害亲夫,还与人勾搭成奸的女人,不值得任何的同情。

但是,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啊!

他的脑海中,那些久远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。

“小尚,不要哭了,阿姊抱抱,男子汉大丈夫,要勇敢哦!”

“小尚,姐姐给你拿了你最喜欢吃的麦芽糖,嘘!小声点,别被娘听到了,她会打我的。”

“阿姊,我怕黑!”“没事,阿姊牵着你睡就不怕啦!小尚男子汉,可不能怕黑哦!”

记忆中,母亲凶神恶煞地拿着鸡毛掸子,将阿姊抽得浑身是伤,“你狗胆肥了!居然敢去打离少爷!去给我在门口跪着!”

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阿姊瞧见远远站着怯生生望着这边的他,居然开心地笑了笑。

她为什么要去打那个惹不起的嫡系少爷,因为那个少爷打了她的弟弟啊!

苏元尚惨然一笑,睁开眼,带着一丝认命般的决绝,“来人啊!”

“备马,去汉佳郡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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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山郡城外,一匹快马狂奔,马上的苏家护卫目光灼灼地望着前方已经遥遥在望的城池,正好跟一支骑兵队伍在官道之上,交错而过。

快马冲入城中,直接在府衙前停下,风尘仆仆的骑手翻身下马,高声道:“苏家本家来信,找你们太守大人!”

守卫闻言自然不敢怠慢,立刻进去通传,然后很快就又跑了回来。

“不巧,我们郡守大人已经出去了,尊使要不在城中稍候,留个地方,待郡守大人回来,我一定立刻禀告。”

信使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点了点头,“那好,我就住在城中最大的客栈,你们大人回来立刻帮我通传。”

“好!请阁下放心!”

二人互相拱手一礼,然后信使牵着马离开。

一旁的一间茶铺里,先前那位同样风尘仆仆跑来报信的信使默默看着这位苏家信使离开,得意一笑,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,拍下几枚铜钱,解开缰绳,翻身上马,冲出了青山郡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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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前面就是青山郡城了,我们稍微歇息一下,就一路直接进城。没问题吧?”

距离青山郡城二十余里的官道凉亭中,白云边对夏景昀说道。

夏景昀笑着道:“白公子自行决断便是,在下听你安排。”

白云边也是一愣,对啊,我为什么要征求他的意见?

主角意识觉醒,他悄然挺直腰背,淡淡道:“本公子此行乃是增长见识,了解民生,研习政务,家父与青山郡守苏大人交情甚佳,已经提前修书联系。”

他看着夏景昀,“稍后到了青山郡城,你便随本公子一起去长长见识吧,日后也好对本公子有所助力。”

以夏景昀的心性当然不会在意这点小小的情绪,笑着拱手,“白公子厚道,白公子高义!”

白云边一脸受用地摆了摆手,“些许小事不值一提。”

夏景昀好奇道:“白公子,我先前曾听你说,这州中官吏多是不堪,这青山郡守有何特殊,值得你亲自去登门拜访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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