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洵此刻眉心跳得厉害，胸口也起伏剧烈，差点儿就要捏碎手中的茶盏。
“小殿下这是将一切都想的太过简单了罢！便是垂髫小儿都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，您此刻在这里冠冕堂皇说的这些话，若是他宁渊和宁玠听了也知道了您的身份，可也会对您轻易宽恕啊？”
卫迟默了默，眉眼间的岿然不动却昭示着他仍旧会坚持自己的想法。
若是宁渊要杀他要对卫家人下手，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，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要复辟前朝的心思。
就算他没有娶宁云蓁，他也还是没有那个想法，无关其他，只关乎自己的本心罢了。
他只得再次合袖对陆洵打揖，话语间也透着一抹恳切，“太子殿下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，还请先生放下前尘，莫要再掺和到这些事中，也好好的颐养天年吧。”
啪地一声，那茶盏没被陆洵捏碎，却终究难逃被他掷出去的命运。
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，语速极慢，却仿佛气怒到了极致。
“我真的是没想到，魏帝居然能生出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！说到底这是你们燕家的事情，我一个外人如此急怒倒是我的不是了。”
卫迟平稳道：“先生明鉴，我断断没有此意。”
“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，如此畏畏缩缩，何谈什么七尺男儿的抱负？分明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！”
见他目光仍旧澄澈，陆洵心里更堵了，愈发口不择言道：“你不杀他，他迟早也会来杀你！燕迟，是你忘了这天下本就是燕家的天下！狗屁大晋！所谓最鼎盛的时期根本连我大魏一天都比不上！”
“你便就这么懦弱着吧，即便你不想要那个位置，我也要让宁渊父子死无葬身之地！”
说完这句话，陆洵便拂袖而去，不理会背后卫迟更加复杂的目光。
......
一层大堂里一片热闹，因着天气愈发寒冷，渐渐也有不少人进来讨一杯热茶喝，而后便随意挑了个位置听着外头的风雪声。
庄妤捏着手下的狐裘，眼睁睁看着先前和卫迟一同进去的那个男子拂袖走了出来，脸上的神色颇为不虞的样子，心中虽疑惑却也不免暗暗想着卫迟应当也快要下来了。
只是他们谈话都已结束了，雨桐那个小蹄子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？
到底是年岁小，该不会借着给她办差事的由头又偷偷跑到哪里玩去了吧？
这样想着，她便决定再耐心等等，将要唤店家再添一杯新茶，余光却瞧见卫迟身边那个冷脸侍卫朝着她走了过来。
庄妤颇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“我家主子有令，邀请庄姨娘到楼上一叙。”
庄妤心下一喜，这抹喜色让他忽略了他那声庄姨娘，也忽略了他话语中藏着的厌恶。
她眼下只满心想着，卫迟在茶楼这等地方邀她共处一室。
莫非他发现了自己的美貌，也开始留心自己了？而上回在宫里见面他身边跟着宁云蓁，有些话便不好说出口罢了，眼下一发现她在关注着他，他就也迫不及待地要回应自己了吗？
她压下心中的喜色，连忙柔柔应了一声而后跟在云鹤后头上了楼，沿途还时不时理了理自己的鬓发钗环。
可谁知推开房门的那一幕，就几乎让她吓破了胆。
她方才心心念念的雨桐此刻正软倒在地上，胸口偌大一个血窟窿似乎早已凝结，面上原本一双讨喜的猫儿眼此刻因为震惊瞪大，瞧着便是十分可怖的样子。
庄妤当即短促地惊叫了一声，双腿也立时跟着发软发颤起来。
“庄姨娘这就被骇住了？那又为何要派自己的婢女跟踪我呢。”
这声音冷厉恍若修罗，庄妤浑身一个激灵，这才发现卫迟正临窗坐在一架屏风后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。
是他！是他杀了雨桐！
“迟表哥为何...为何要对我的婢女下手？”
庄妤咬了咬下唇，仔细看去，那目光里的爱恋已渐渐被畏惧所替代。
“不要唤我表哥。”卫迟重重地搁下茶盏，凤目也十分危险地眯了起来。
只是对于雨桐究竟死于谁手，他也没有开口否认。
“卫...卫公子，我的婢女是无辜的，卫公子为何杀她？”
庄妤此刻有些躲闪他的目光，狐裘下的身子也抖如风中落叶，瞧着比先前她那个丫鬟的样子也是好不了多少。
“那你倒是说说，为何派人跟踪于我？”卫迟冷笑一声，悠悠地道。
庄妤支吾半晌，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说她看见他喜不自胜而后想靠近他才派婢女跟踪他的吗？不不不，她喜欢的分明不是这样的卫迟。
她喜欢的那个卫迟俊美如神祇，是个翩翩佳公子，眼前这个卫迟虽说相貌还是那个相貌，但瞧着更似是个修罗。
还是位玉面修罗。
见她久不开口，卫迟凉凉道：“她死了自是因为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，庄姨娘该庆幸做这事的人不是自己，否则此刻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你了。”
见他出言恐吓，庄妤早已惊恐地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她虽然心思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纯善，可从也没想过要害自己身边婢女的性命，偏偏雨桐的死就是她造成的，耳边又听得他的威胁，心中便更加慌乱了。
好好带出来的一个丫鬟死了，她回了傅府要怎么和傅家老夫人交代？
“我在此只说最后一句，还望庄姨娘日后安分些，莫要再打我或者是我身边人的主意，否则若是再被我知道了，庄姨娘便暗暗祈求自己能够得一个好看些的死法吧。”
说完这句话，他似乎再看她一眼都嫌厌恶，转眸对着她边上的云鹤道：“你去将这个婢女还有她亲自送回到傅侍郎府上，并且务必要让傅家的人知道她今日跟踪我一事。”
说完这句话，他也不理会庄妤的反应，径直站起身走出了雅间。
庄妤一听，顿觉整个天都灰了。
若是让傅家那个蛮不讲理的老夫人知道她心中还在想着自己的表哥，更是要拿七出之条叫傅纶休了她才好！
完了，一切都完了。
云鹤冷冷看她一眼，目光嫌恶极了，“走吧，庄姨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