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,校方要求的“端正”,是指不能有很明显的身体残疾,因为正常学校的教学,不会关注特殊学生。

当然,后来兰心中学请了个更犀利的主笔,把那家报纸骂得快要倒闭,从而更加提升了中学名声。

大部分的门第,都以自家有女孩子进入兰心中学为傲。

“……我不想念教会学校。”张南姝说。

颜今薏:“兰心中学不是教会学校。它只是教会牵头办的,是正常学校,不传教。”

张南姝:“是吗?”

“你可以请姆妈带着你,去参观一下。”颜今薏说。

张南姝:“你去读吗?”

颜今薏骇然:“我多大年纪了,还……”

张南姝立马看向她:“你多大年纪?不是才满十九吗?”

颜今薏:“……”

今年生日连带着中秋,她都没好好过,因为忙着暴雨的事,前前后后大半个月都没闲心。

前几日景闻赫补送了她生日礼物:栽培的一株小小合欢树。

他说合欢花如丝、叶似羽,欢缠叶对,真是有情的一种树。

合欢树容易种,花香好闻,家家户户的庭院都有那么一两株。

他突然送给颜今薏,颜今薏当时心中一暖,只说但愿明年能开花。

“……成天装老成,自寻烦恼。”张南姝说她。

颜今薏便笑:“我的烦恼,的确有一部分是自寻的。”

“看你认错这么干脆,晚上咱们去听戏。你先陪我完成这篇功课,我都快累死了。”张南姝说。

颜今薏就替她梳理功课。

一篇文章,张南姝要译出来,但七成的词句不通。

颜今薏说她:“你都学了好长时间,还如此费劲?”

“洋玩意儿难学。”张南姝也叹气,“谁像你,随便学学就成了!”

颜今薏也不是随便学的。

盛柔贞教了她几个月;她请了个家教,教了两年,这才能说能读,为的是看英文医学杂志。

想到这里,颜今薏的心口,有点窒闷。

她早已决定和盛柔贞划清界限了,此刻听到这茬,心头一涩。

“……要不,你替我做了?”张南姝说,“我晚上还要回来补算数的功课,明日先生要查。”

颜今薏:“你学四门,哪有一门是轻松的?”

“国文和钢琴很容易,算数勉强可为,独英文难死我了。”张南姝道。

颜今薏笑。

她没有帮张南姝做,而是替她梳理文章,教她一些技巧;做完了这篇,又帮她做了算数的功课。

“要不,你教我吧?”张南姝说,“我给你家教费。”

颜今薏:“我自学尚可,教人不行。你先考虑去女子中学念,退而求其次选个优秀的家庭教师,再考虑我。”

张南姝:“再说,咱们先去玩个痛快。”

颜今薏道好。

两人选了一处好的戏院,听戏台上咿咿呀呀,吃着戏院提供的好茶点,一边听戏一边说话。

张南姝告诉颜今薏:“前几日夫人带着盛柔贞,去和青帮的大公子吃饭了。”

颜今薏听了,微微一怔:“……吃饭也平常。”

“傻话。那是督军夫人,你不知道她的时间多宝贵。这个饭,吃得耐人寻味。”张南姝说。

又道,“最近事情太多,我也理不清楚是为什么。”

颜今薏:“别乱猜了。”

这天很晚才回家。

回到家里,颜今薏一个人独坐。她把张南姝告诉她的话,联系起自己的猜测,心口一阵剧疼。

重生不仅仅有收获,也要付出代价。

曾经的温暖,都散去了。

颜今薏枯坐了半夜。

程三娘的新歌舞厅名叫丽轩歌舞厅,推陈出新,开业当天请了宜城上流社会的不少名流去捧场。

颜今薏是背后的股东之一,但她不应酬这个,故而那天没去赶热闹。

张南姝和盛柔贞、周君望等人都去了。

翌日,丽轩歌舞厅的歌女笙秋就火了,爱慕者无数,人人追捧痴迷。她的声音,有种甜腻的靡靡之音,点缀着萧条世道下的繁华。

而她生得圆润,男女老少都爱她,报纸夸她“声音清甜,容貌玉贵”,无人不爱。

她红起来之前,程三娘歌舞厅的几名管事,还有异议,说笙秋长相不够艳。

在这一行,不艳难成大器。

却万万没想到,笙秋一夜火爆,几乎碾压其他歌舞厅捧出来的歌星、舞星,人人谈论。

管事们从此心服口服。

程三娘也对颜今薏越发的信任与器重。

姜公馆的五少奶奶傅蓉,正式成了丽轩歌舞厅的一名小舞女,她浓妆表演,目前还没人认出她。

不过,程三娘跟颜今薏说,傅蓉正在极力巴结她的管事孙英兰,打算做她的副手。

孙英兰也给她机会,让她帮衬着安排事。

“你这个弟妹,心细又诚实,英兰很喜欢她。看她造化吧。”程三娘说,“你都不知道,现在找个能认识字又愿意做事的女下属多难。”

颜今薏和程三娘初听这件事的反应一样,很惊讶。

直到这一刻,她才觉得自己轻瞧了傅蓉。

傅蓉是豁出去了,但她并没有像颜今薏担心的那样,任由自己往下坠。她在拉一条救命的绳索,拼了命往上爬,哪怕勒得双手鲜血淋漓。

这是傅蓉自己的蜕变,要吃苦,要受折磨。

旁人替不了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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