赌一夜,第二天还得照样去搬货。好些赌鬼短命。

“……这么快?”颜今薏有点诧异。

她觉得自己才来。

不知不觉,她和景闻赫在这里玩了四个小时。

简单的赌骰子,也如此吸引人,让人恍惚忘记了时间。

“是的。”景闻赫道,“再玩下去,你都要沉迷了。”

颜今薏骇然:“我不会!”

景闻赫笑。

十月天气,五点天色黯淡,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。

小小酒摊上,一盏煤油灯昏黄如豆,人影黯淡,谁也看不清谁。

景闻赫和颜今薏在一张油污污的桌子旁坐下,小伙计端了酒和下酒菜。

下酒菜有臭鱼、蚕豆和花生米。

臭鱼的确难闻。

景闻赫却道:“挺好吃,你尝尝。”

颜今薏艰难张开嘴。

闻着很糟糕,吃下去却有罕见的咸鲜,的确很好吃。

“再喝口酒。”景闻赫道。

酒没什么香味,又辛又辣,直接冲脑门儿。

颜今薏第一口,差点被呛得落泪。可这种浓烈粗野的冲击感,后劲儿却是莫名的爽。

比那些后感好、上进慢的酒,难喝无数遍,但舒爽感却是无敌的。

“……怎样?”景闻赫问她。

颜今薏重重舒出几口气:“你说得对,最简单的刺激是最快乐的。”

所以景闻赫从不做君子,也不将就高雅。

高级的快乐,需要各种努力去获得;最底下的乐趣,却这样容易。

上流社会的人端着,不会来这样的赌场、喝这样劣质的酒,也不会吃这样糟糕的臭鱼。

“我没骗你吧?”他笑起来,一饮而尽。

这种酒,是单纯的刺激,很容易醉人。

景闻赫喝了两杯,就放下了。

颜今薏反而添了一杯又一杯,停不下来。

景闻赫任由她喝。

后来她喝醉了,又吐了,趴在景闻赫背上,痴痴笑着。

笑得很憨。

从小到大,她许是从未这样憨笑过,有点可爱。

“景闻赫。”她低低叫他的名字,满口酒气,却比夜风还熏甜。

景闻赫爱死了她的味道。

他背着她,手用力托稳了她。

“我在,珠珠儿。”

“我不想做外室,也不想生孩子。”她低声告诉他,“我一怕赢不了他们,二怕生逆子。”

景闻赫安静听着:“你会赢的,我能帮你;你不是外室;我们可以不要逆子,一个孩子也不要,就咱们俩到老。”

醉鬼听见到了他的话。

她很笃定说:“你真的会断子绝孙,景闻赫。”

“是。”他笑,哄着她。

“我正好也不想要孩子。”她说。

“那你跟我吧?”他问。

醉鬼却沉默着。

她的头凑在他颈侧,没回答他的话,却轻轻舔了舔他的脖子。

景闻赫一震。

车子里,景闻赫温柔将睡沉的她抱在怀里,小心翼翼拢着她,让她的头贴在他胸口。

颜今薏沉沉睡了一觉。

睡梦中很安逸。

她似乎到了一处温暖的地方,有明亮到晃眼的阳光,有火一样的木棉花,有一种极其宽大的树叶。

有点热,微微一身薄汗,人却很轻松。

她坐在窗前弄药。有个人在庭院的藤椅里睡着了,眼睛上蒙了极厚的素纱,像是眼睛受了伤。

他睡得很好,唇角有淡淡弧度,下颌曲线那样熟悉。

是景闻赫。

颜今薏醒过来,阳光从蕾丝窗帘的缝隙洒入,金芒落地。

她的头很疼,心情却轻松。

她居然在梦里,见到了睡觉的景闻赫,似乎他也在做梦。

到底谁是梦中人?

颜今薏哑然失笑。

房门被推开,景闻赫端了醒酒汤上楼。

他替她打开窗帘,又推开窗户:“感觉怎样?”

“还好。”颜今薏说。

景闻赫:“你昨晚答应我的事,可不能反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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