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燕凌九殚精竭虑之时,陈玉皎仅在医馆之中给人坐诊。

医馆成立初期,虽然声名不错,但更得做好眼前的每一桩小事,脚踏实地,所以即便她心中有无尽的谋划,也暂且未去实施。

夜色浓重时,所有病患终于看完,陈玉皎正准备关门打烊。

“哒哒哒!”一匹骏马忽然疾驰而至,停在医馆门口。

高坐马上的人,正是战寒征。

战寒征看了眼那关门的青年,长眉微微一皱。

太过年轻,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。

医术是何其高深之学问,单是风寒风热就让无数人迷糊,放眼天下,多少医者四五十岁才悟透医道,小有成就。

这么年轻的少年,当真是华秦第一神医?

战寒征神色间明显有几分疑虑,不过今日已惹燕凌九生气,且来都来了。

他翻身下马,将木牌递给青年:“容神医,我来处理伤势。”

近日恍惚,心神不定,下午惹怒燕凌九后操练,更是不慎被长剑划破手背。

他青筋明显的大手上,明显有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。

其实战寒征也是想顺便测试测试容弈神医的医术,毕竟龙卫大营刀剑外伤的将士居多,只有他自己亲自测试过,才可放心让将士们过来。

陈玉皎看到是战寒征,眸底掠过一抹无人察觉的不悦,不想与战寒征有任何接触,更不想为他医治。

但她已让忙碌一日的大夫们全都回去休息,医馆内仅剩她自己。

祖父也曾教过她,医者面前无仇恨。

“进来吧。”

她只能转身回医馆,重新打开整理好的医药箱。

战寒征落坐在他对面,将大手置放于案桌之上。

陈玉皎熟练地用烈酒为其消毒、清创,将匕首放在油灯上烧,去刮除上面的污秽。

对待战寒征,她的动作算不得温柔,反而显得更加利落果断。

处理好伤口后,又用桑皮线为其缝合。

偌大的广铺无人,安静得只能听到她操作的声音。

烛光摇曳,更为这无声的夜增添几分朦胧之感。

战寒征目光落在容弈身上,看他处理伤口,缝合,那动作竟真比无数老大夫还娴熟利落。

久经战场的他,见过的老军医也不计其数,但能和容弈相比者,竟无一人。

容弈,竟真有燕凌九说得那般医术高明,并不是沽名钓誉。

战寒征眼中的防备试探、渐渐随之淡下。

陈玉皎缝合好伤口后,拿一瓶金疮药给他,手指便开始拨弄算盘算银子。

全程未与他说任何话,周身尽是公事公办的严谨。

战寒征主动开口:“劳烦容神医再开两副安神方子。”

陈玉皎眉心蹙了蹙,又压着心底的排斥,为他把脉。

好的医者并不是完全没有情绪的人,而是即便有情绪,依旧能克制、并能做出正确的行为。

她垂眸,静静感受其脉搏的跳动。

若是以往,接触自己深爱的男人,她定然心神荡漾。如今,只有古井一般的平静。

可在她那手指搭在战寒征脉搏上时,战寒征心脏却莫名倏地一跳,一股奇异之感莫名地涌上。

战寒征目光不由得落在容弈那双手上,才发现那双手比寻常男子的小,竟像是女子一般。

幽暗的光线下,烛光笼罩着他,一袭白衣的他清冷淡泊中,又有几分深山空谷般的遥远、距离。

这种感觉……莫名有些熟悉……就像是……

在他想细细感应时,陈玉皎已收回手,开口道:“我为你开三副药方,入睡前熬制服用即可。”

说完,她起身开始去抓药。

战寒征目光始终锁在容弈身上,看他游走在巨大的药柜墙前,不时打开一个个药盒子,抓药,称量。

那手、那神色间的专注认真。

每一幕,都透着赏心悦目之感。

明明是个男人,可战寒征心中竟升腾起一股……

战寒征微微一晃头颅,闭目,立即将脑中奇异的感觉挥去。

荒唐,他怎会对一个男子有奇特之感!

近日真是太忙,病得不轻。

陈玉皎专心抓药,倒没感觉到战寒征的异常,将药包好后递给他:“合计三十一两银子。”

战寒征一听,觉得有些贵,现如今战家负债累累,能省则省。

不过金疮伤药本就昂贵,桑皮线的制作也很复杂。

战寒征从身上拿出银子,恍惚又忆起,曾经陈玉皎在时,他何曾为钱财操心过半分?真是可笑。

这一出神,递银子过去时,他的大掌不小心碰到了那只冰冰凉凉的柔嫩的手。

那肤感……

一股奇特的感觉顿时又从指尖处,朝着身体里不断蔓延,渗透至心脏。

夜色里,战寒征胸腔里都莫名有些怦然,耳根亦在微微泛红。

战寒征属实被这股感觉所惊到,“多谢容神医。”

扬出话后,他提了药便大步离开,不再久留半步。

陈玉皎并未多看他半眼,所以不知他那些细微的情绪,只是拿出锦帕擦拭自己被他触碰到的手,随即丢入秽物桶中。

曾经所有的情绪、爱意,早已被她弃如旧履。

而战寒征策马离开很远后,心脏里那抹莫名的情感依旧未完全消散。

奇怪,他与诸多男人接触,并未有过那般诡异之感,唯独容弈……

但容弈,也的确是他见过的所有男子里、长相气质最为文秀之人。

难不成……他竟有龙阳之好?

战寒征脸色都青了青,立即将此思绪摒弃。

太过无稽之谈。

定是容弈神医太过医术精湛,他单纯欣赏而已,仅此而已。

战寒征公事公办吩咐:“李穆,传令下去,日后让龙卫大营的军医们遇到棘手之事,可送将士们至盛世医堂。”

燕凌九忙完事情,也策马回到战家。

房间内,看到战寒征处理好的手背,她满意地道:“怎么样?我未曾骗你吧。容弈神医的医术,是否堪称华秦第一?”

“的确。”战寒征更衣,脱下墨色锦衣,周身冷硬的气息明显沉和。

燕凌九难得走过去帮他挂衣袍,自然而然道:“日后你若受伤,尽可去寻他看诊。有什么所需药材,也可多去找他购买。

他的医术,我足够放心将你交给他。”

她其实也是巴不得战寒征这个如今的定西王、九卿之一的卫尉大人,没事多去盛世医堂走走。

有战寒征和龙卫大营的支持,即便赢修堂、秦帝那边没太大动静,也足以做她的背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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